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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冬天的怀念
一年四季，各有所妙。
我怀念北方的冬天。我指的是那种很北的北方。
小时候生活在内蒙古的赛汗塔拉（蒙语好草滩的意思），已经靠近了与蒙古国的边境。
父亲是一名火车司机，常年在集宁-------二连浩特的铁路线上来回。所以曾经还在二连浩特 住了一段时间。这里现在是一个非常繁忙的边贸小城。
北方的冬天来得早。十月中上旬，第一场雪就会降临，然后一场又一场的雪，层层覆盖，一直到来年的五月份才彻底消融。
冬天的雪，总给人惊喜的感觉，尤其是第一场雪，往往夜里悄悄来临。早晨一推门，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，满世皆白，房屋建筑一夜间像穿上了厚厚的棉袄，一律静静地发呆，可爱的让人不忍触摸。
小孩们会迫不及待的跑出去，在松软的雪地上，画图画般，认真留下一行行的脚印。 一会儿工夫，脚印乱了，开始打雪仗。雪在脚下嘎吱嘎吱的响，到处是欢快的叫声。被雪灌进脖子那种冰冷刺激的快感，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。
“十一”刚过，家家户户开始过冬的准备。
燃料是首要的，每家要储存一吨多的煤炭。再就是储备冬菜：白菜、土豆、胡萝卜、白萝卜，还有许多捆大葱。这些物品都由各单位自行采购。铁路单位靠着运输的便利，就整车皮、整车皮拉回来，在铁道边分配。家家户户，大人小孩倾巢出动，抬得抬，拉得拉，兴奋、忙碌，极为壮观。
菜弄回来，除了腌一部分酸菜、咸菜，多数是要储存在菜窖里的。
家家户户一个菜窖，夏天是天然冰箱，冬天则可以保温。
菜窖必须往下挖3米以上的深度，才能不被冻透。
从小学开始，下窖取菜的任务就非我莫属，在底下装好了，大人们上面用力提。想想吧，直上直下3米多深，就靠着窖壁挖出的一些小坑，脚蹬手攀上上下下，现在看来是相当危险的，且那里都是沙质土。不过那么多年，从没听说谁家的小孩在菜窖里摔坏，或是菜窖坍塌之类的事故发生。真是奇迹！
那时候人小，最害怕的就是鬼。每回下菜窖取菜都是一件十分恐惧的事情，不是怕掉下去，而是怕底下黑咕隆咚的有鬼。每当上到菜窖口，我会一下子蹿出，生害怕有鬼抓住腿拽下去。
北方那时的冬天真冷，1月份的平均气温在零下31度！零下三十七、八度也是经常的事。
早晨起来，窗户的玻璃冻得严严实实，上面一定印满了冰花。早早起床，我会踏一个小板凳， 长久地看那些无比美妙的图画。这也是最早的艺术启蒙吧，它赋予了孩童时代无限的遐想和憧憬。到现在我都想不通，那些冰花为什么会一律都是植物形状，就像各种各样的树，玉米的叶子等等。这是大自然一种什么神秘现象呢？
外面很冷，家里温暖如春。火炉点着以后，炉火会迅速把铁炉烧红，外面如果风大，铁皮的炉筒会红上去一米多高。炉子底下烤的是土豆、萝卜，捅一些炉火下来，覆盖在上面，一会儿就满屋的香气。炉子上面的铁皮水壶永远扑哧扑哧冒着热气，四周有烤的金黄的馍片，随时掰一块都酥酥脆脆。
常常有西伯利亚的寒流光顾，伴随着剧烈的大风降温，满世界搅起“白毛呼呼”，能见度几乎为零。这时候是不能出门的，否则一定会迷失、冻僵在冰天雪地之中。
风雪停歇之后，每排平房的西山墙壅起来高高的积雪，行成长长的，若干条天然陡坡。孩子们坐着自制的雪橇尽情上下，抒发几天憋在房子里的郁闷。玩的痛快了往往忘乎所以，直接棉裤着地往下滑。回家自然一顿训斥，或者挨几下子，但这与滑雪的欢乐相比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后来插队下乡，我到了更远的草原深处。
地名很蒙古：苏尼特右旗---阿其图乌拉公社---额尔登宝力格大队
夏天一望无际的草原，蓝天、白云，骑着马儿兜风很美妙，但是冬天很严酷，风更大，雪更深！
我们和蒙古族牧民一样，一人一件白茬的羊皮大衣，脚下是用羊毛制成的毡靴。
女孩子们也毫不例外，为了防风，腰间用绳子扎起。什么窈窕、曲线，在严酷的北方草原哪里还值得一提？
那个荒唐的时代啊，我们损失了多少美好的东西！现在想起当时那些女孩子穿着大皮袄的模样，仍然颇感哀伤。
冬天的草原，很少人骑马，除了放马的马倌。多数人改骑骆驼。
骆驼，是一种了不起的动物。到了冬天，他的皮毛很厚，绒绒的；两个驼峰因为储存了大量的脂肪，高挺而饱满，人坐在中间，那个舒坦温暖简直无可言说。跑起来，速度很快，软软的大脚掌在雪地上悄无声息，绝不像马匹跑起来那样张扬。
冬天牧民们把家搬到冬营盘，这里储存了许多过冬的物品-----一束束的肉干儿、一堆堆的牛粪，还有给牛羊准备的干草。
冬天事少，和牧民们一样，我们无须预约，每天就是随便走到哪一座蒙古包里坐下，牛粪火烧的帐内暖暖活活，大锅的奶茶冒出浓浓的香气；热腾腾的的手抓肉；劲头很足的草原白酒.........喝到酣处，吃到兴处，蒙古包里便响起来高高低低的长调..........吃够、喝够、唱够，醉卧牛粪火旁，多不知东方之既白。
单调的冬季，也有其他的乐趣。
枯黄的芨芨草底下多有野兔、狐狸出没。野兔有些小聪明，觉得安全的路他会反复走，直到走出一条清晰的小道。我们在这道旁的芨芨草上栓若干个铁丝套，总有一次它会跳进去。进去它不知道回退，只是向前挣扎，越挣扎越紧，最后束手就擒。每天早晨我们去检查猎物，顺着小道走，总有着套儿的野兔，拿到供销社可以卖好几块钱，一冬天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。偶尔，还会有狐狸上套呢，那就可卖到二、三十元。一段时间自然阳光灿烂。
如今，北方很远了
草原很远了
那种凛冽的风雪还在吗？
也会有雾霾了吗?
——我的草原，无边无际的蒙古草原
2014年1月2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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